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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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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他離開京城那日,她也不能站在人群裏送他。紅葉站在東園最高的畫樓上,仿佛聽得見王府外人群的歡呼,又或者那只是她的幻覺?

也許是因為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但想到颲王府的未來,她卻無心相思。

紅葉唯一想得到的解套方式,就是向蘭蘇容救助。

蘭蘇容給了紅葉進宮的令牌,也吩咐過只要紅葉想見她,颲王府隨時能派人進宮通報。東方逐風離開京城前,也特別請皇後照顧紅葉,有需要的話讓她進宮住些時日也無妨。

紅葉雖非命婦,但有了蘭蘇容的命令,加上她也是悉熟宮裏規矩的人,從通報到進宮通常花不了半天時間。尤其蘭蘇容私下直接將紅葉進宮的待遇比照幾個妯娌,讓她不用受到太多約束便能到後宮與她話家常。

紅葉進宮時已經過了用膳時辰,但蘭蘇容還是讓人備了些補身子的膳食等著她。

她不曉得老五是怎麽照顧紅葉的,颲王府膳食很差嗎?幾個嫁進東方家的弟妹裏,可沒一個像小雛鳥這樣消瘦的。

不是她自誇,她夫家的男人真的很會養媳婦,怎麽老五卻成了例外呢?

紅葉這陣子較少入宮,一看見蘭蘇容,眼眶立刻泛紅。她忍不住想起南宮緋,雖然她很喜歡那小姑娘,可每回她來拜訪後,她的心情總是多了幾分沈重,烏雲久久不散。

她一直把南宮緋當成唯一的朋友,是因為她不敢將皇後當成朋友,要不,跟蘭蘇容在一起時,還更舒心愉快。

閑話數句後,便提到她此番進宮來的正事,紅葉在提出請求時,自然免不了把南宮緋對南宮晴與東方逐風相愛卻無法相守的處境敘述一遍,希望蘭蘇容能理解她這麽做的苦衷。

蘭蘇容聽罷,都無語了。

她嫁進東方家十多年了,自然是識得南宮晴。她心想,南宮晴的性子不太可能讓族妹替她捏造這些話,何況據她所知,南宮晴婚姻幸福美滿,和離之說應該是南宮緋那丫頭憑空捏造。

但那臭丫頭這麽做有何好處呢?

南宮家確實有某些人對東方逐風將紅葉留在身邊感到不滿,就算東方家是主子,也不能不顧慮始終忠心耿耿的南宮家的想法。但都是為主子賣命的,怎會不明白南宮魁的死算不到任何人頭上?南宮家大多數人都是明理的,但就是有些見識淺薄,沒參與過戰爭的愚夫愚婦,一個勁兒地把南宮魁的死怪在紅葉頭上,導致南芮緋那丫頭先入為主的對紅葉百般看不順眼。

蘭蘇容早就擔心南宮家會是東方逐風給紅葉名分的阻礙,想不到卻是以這麽可笑的形式偷偷鬧騰著……

「紅葉啊,」傻丫頭就是傻丫頭。「你真覺得,老五是會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以幫助自己的名義另嫁他人的男人嗎?」

「……」紅葉被問倒了。她怎麽會知道東方逐風會不會寧願犠牲自己心愛女子的幸福?她不知道他是怎麽對待心愛的女子。

但她所認識的五爺,卻不是舍得女人為他吃虧受委屈的男人啊!

「老五紅粉知己雖多,但沒有一個是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因為這樣的女子也不可能是他的知己。我就和你說白了吧,在東方家,自小兩小無猜,非君不嫁,非卿莫娶的青梅竹馬,我只知道一對,就是老六和小花。老五有什麽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這可是誰都沒聽說過的,你就是去問太後和太上皇,問他所有兄弟,答案也都一樣。」

「……」紅葉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來請求蘭蘇容幫助時,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實情」啊!

「至於那南宮晴,就我所知,現在正懷著第二個孩子。她和她丈夫不是什麽名義上的夫婦,也不可能和離。」

「但是……」紅葉遲疑了。

「我知道。」南宮緋真以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編造謊言嗎?但話說回來,這也許是解決老五和紅葉之間問題的好機會——誰說有心壞事的小人,不能帶來好的契機呢?

「這樣吧,老五才離開,你一個人住在王府也無聊,就進宮住幾天吧。」至於怎麽解決老五、紅葉,以及南宮家的心結,她可得好好想想。

紅葉最初的打算是,請蘭蘇容助她離開颲王府。她想如果她不在了,五爺能夠認真考慮將南宮晴娶進門,王府也能夠有真正的「夫人」,怎知蘭蘇容的話卻打亂了她的計劃。

沒有一個出身良好的女人希望自己還未過門,夫婿身邊已經有一個連女主人都算不上,卻霸著主院,還能支使丫鬟的女子吧?她離開比繼續賴著好。

何況現在不走,待東方逐風回京城,要走可就難了。

蘭蘇容心裏想,這倒不失為一帖猛藥,她就不信老五回京後找不到人,還能沈得住氣!

「要走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她一方面是心疼紅葉,好歹也算她的下屬,在她身邊時既乖巧又能幹,替她多打算點也是應該的;再者身為東方家的長媳,若是婆婆知道這件事,也是非管不可。不過兩老先是為孩子們跨海參戰煩心多年,之後又為了兒子們的婚事焦心,這點事還是她擔下來,不要驚動到兩位老人家。

「娘娘請說。」就是十件她都答應。

「第一,你先在宮裏住下。」放她回東園,誰知道南宮緋那丫頭又想出什麽花招?她這幾天還沒空把南宮緋叫進宮裏來教訓,但只是訓她一頓,那被慣壞了的丫頭怎可能明白自己錯在哪裏?她自然得想個法子治一治她。「老五最快也要三個月後才回來,在他回京之前,如果你還想走,我會讓人送你走。」

這就是怕她會反悔了?紅葉心意已決,但在宮裏住一陣子,讓娘娘安心也好,她便答應了。

「第二,我希望你回到你爹娘身邊,我會派人護送你到應州,直到找到你爹娘,確定你能安頓好。另外,你擔任過宮裏的女官,比照退休該有的待遇,該給的田舍財帛我會一並給你。」

蘭蘇容為她做到這一步,紅葉心裏是感動的,她的情況本就特殊,蘭蘇容比照退休的女官待遇給她,無非是怕她不好過日子。但要她回到家人身邊,她卻有更多的遲疑與錯愕,一來是她當初對蘭蘇容說的謊,看來娘娘一直都心知肚明;二來,是她對是否原諒祖父與父親心裏仍然有些掙紮,親情與道德,於她是兩難。

最後是如果蘭蘇容知道她父母在應州,那麽東方逐風想必也知道,如此一來,她此番出走,豈不是變相地索討名分,要東方逐風娶她?

「奴婢並不是為了威脅五爺,或對五爺有任何不滿才離開的,所以……」

蘭蘇容早料到她會這麽說,嘆口氣道:「你有你的骨氣與顧慮,但試想想老五的處境吧。在他終於回到京城後,卻發現你失蹤了,他不可能不著急,若你從此不知所蹤,他這輩子過得安心嗎?」

紅葉果然動搖了。

「大不了我不告訴他你父母在應州便是。」見紅葉一臉不解,她繼續道:「梓王向陛下建議,因為受到威迫而不得不為朱長義辦事的罪臣,可予以改名換姓搬離京城,並繳納罰金的處分,而非發配邊疆。改名換姓是考慮到有些人惡名昭彰,讓他們能在新地方好好過日子。」至於罰金嘛,皇朝初興,想法子為國庫掙錢也是挺費神的呢。

「五爺當真不知我爹娘在應州?」話說回來,她也是皇後提起才得知。

她對家人是否決絕了些?其實紅葉待在蘭蘇容身邊時,就知道四王爺對情有可原的罪臣多是從輕處分,她猜想家人應該不會受到太多刁難,只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家人。

「不知。」蘭蘇容笑著說謊時可是連眼都不眨的。

紅葉無法質疑蘭蘇容,這位國母在她心目中既尊貴又高尚,怎麽可能會說謊?

終究在她也沒有更兩全其美的法子下,她也只能妥協道:「紅葉謝娘娘成全與厚愛。」

在宮裏的日子平靜許多,平日讀讀醫書,協助蘭蘇容處理宮內事務。

紅葉不免感慨,如果當初她留在宮裏,一輩子替皇後分憂解勞,也許所有的煩惱都不會有,颲王能迎娶王妃,她對五爺的愛意將會深埋心底,就這麽懷抱著敬愛之情,成為皇城裏那些白頭宮女之一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她相信這麽一來,所有人都能擁有更好的結果。

直到兩個月後,南方捎來東方逐風的訊息,他不負所托已完成使命,正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紅葉慌了,慌的是不願承認的傷感,別離竟來得如此之快,兩個月來她縱使思念東方逐風,終究不是真正離開他,她與他之間還有著聯系。

她也才明白這兩個月來,她其實就像縮頭烏龜一樣,將來的日子會如何?她拒絕去想。

蘭蘇容卻忍不住暗笑,真是不出她所料。但話說回來,三個月的行程只花了兩個月時間,可見把紅葉丟在家裏,真是讓這小子急壞了。當下她雖然有點同情,但又忍不住想,早知如此,早早把紅葉娶進門不就好了,何必這麽折騰?

「你還是要走嗎?」蘭蘇容看著已經收拾妥包袱的紅葉,卻見她堅定地點點頭,神情僵硬。

「那好吧,就照當初說的,好好保重。」期待再會的日子不會太久。

紅葉眼眶一熱,其實除了東方逐風,她同樣不舍皇後。

「紅葉拜別娘娘,願娘娘鴻福齊天,百歲無憂!娘娘大恩大德……」

「好啦。」蘭蘇容阻止她說出什麽「來世再報」之類不吉利的話,「別什麽都往壞處想,到了應州好好和家人團聚吧。」

從自己敬重的人口中說出希望她和家人好好團聚一話,紅葉頓時有些狼狽,不知該為自己的心結委屈,或感嘆即便是如此睿智的娘娘也不解她的掙紮?

蘭蘇容卻在她離去前,道:「紅葉,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但仍是送給你,如果你能明白我便放心了,若不能,還是希望你有釋懷的一天。」

「紅葉定將娘娘教誨銘記於心。」

蘭蘇容看著小雛鳥一副聽夫子教誨的書呆學生模樣,有點想笑,她斂住笑意,以著難掩憐憫卻誘導的口吻道:「你知道嗎?一生能夠問心無愧,俯仰無愧於天地的人,都是擁有很大的福氣。」

蘭蘇容派上了她的四名近身護衛,護送紅葉在大清早避開閑雜人等耳目離開京城。考慮到路途遙遠,在蘭蘇容賜給她的賞賜裏,布匹黃金一類不易攜帶又容易遭歹徒覬覦的財物並不多,而是以銀票、紅契為主,和一些現銀做路上開銷用。

紅葉離京沒幾日,一身風塵仆仆,連臉上胡碴都無暇清理的東方逐風便回到了京城。

他並未進無極城面聖,而是先回到颲王府,也不等總管和仆役行完禮,風一般地刮進東園裏。

他原本想給紅葉一個驚喜,奈何整座東園遍尋不著紅葉,兩名婢子這才發現前頭的人沒告知王爺夫人進宮的事,連忙跪下道:「稟王爺,皇後娘娘在王爺離京沒多久,便召夫人進宮小住。夫人目前不在王府裏。」因為東方逐風對兩名婢子的嚴格,她們也拿不準王爺對夫人兩個月來並沒住在東園會否感到不悅,當下都是戰戰兢兢地害怕受罰。

東方逐風雖然失望,可是對於大嫂在他離京期間,把紅葉接到宮裏陪伴,他倒是由衷感激的。說坦白了,底下人再怎麽忠心護主,還是自家人能夠與紅葉作陪史讓他放心,當下他松口氣地笑了。

「沒事,下去吧。」他腳跟一轉進宮去。

雖然沒能陪紅葉吃頓飯來慰勞一下兩個月來的辛勞,但想著今晚兩人就能團聚,還是讓他的疲備一掃而空。

無極城的大總管目前是王公公與錢公公,都是紅葉舉薦的。對人脈與仕途向來不怎麽上心的紅葉,舉薦這兩位公公自然是有特別的原因。

王公公是宮裏最老資歷的太監,六局二十四司差不多都待過,宮內大小事務難不倒他,這是紅葉舉薦他的原因之一。在朱長義亂政那時,王公公獨善其身的本事之高,讓紅葉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不只想盡法子不得罪朱長義,也盡可能不造孽,就怕晚上睡不著覺,只要風向一不對,老太監立刻想法子讓自己調離原來的職位,說難聽點是滑溜,滑成了精啊!

這老太監對新朝來說,不忠也不奸,但他的目的很明確,在宮裏待到老死那日,畢竟他此生一無所長,無親無故亦無後,只盼宮裏能收留他到最後,這樣的老奴,留在後宮讓太後與太上皇差遺,輔佐皇後管理後宮,倒是挺合適。

另一個錢公公較年輕,幹練聰明,反應又快,紅葉舉薦他是因為他幫過小皇帝,有一點忠君愛國的情操,既然他願意效忠東方家,紅葉認為可以留在皇帝身邊。

自然,對兩位公公來說,紅葉是他們的貴人。對這位紅葉「姑姑」的事,他們也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本來在伺候帝後用膳的錢公公見到一身風霜的颲王時,就知道這幾日宮裏要不得安寧了。

他硬著頭皮笑著恭迎王爺大駕,「王爺千歲。」

「我要見皇後。」

皇後說見就能見?就是王爺也太放肆啦!錢公公擦擦汗,幸好陛下早提點過,除非必要,用不著拿宮裏那套規矩在這群蠻子面前擺譜——「這群蠻子」可是出於天子金口,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陛下和娘娘正在用膳。」錢公公笑容可掏地道。

「那好,我也正要面聖,替我通報。」

「是。」錢公公一刻也不敢怠慢地領命去了。

而這廂,蘭蘇容聽見老五來了,立刻擱下碗筷,「我回坤儀宮了,就說我病了,不見客。」

「怎麽了?」東方長空不是不知道妻子把紅葉送走,只是他國事繁忙,一直沒問她打算怎麽做,何況他完全相信妻子,她的所作所為必定有她的用意。

「先別讓老五知道紅葉離京的事,讓他多緊張幾天。時候未到,我是不會見他的,你要替我擋下來。」她纖指在他發鬢上輕輕刮著,笑得溫柔婉約,一如每次有事需要他這個丈夫出面扛下來的時候。

其實,東方長空真的不太願意插手弟弟們的婚事和情事。他們家的男人永遠不是心愛女人的對手,要這麽對付自家兄弟,他怎麽會樂意?

不過,東方家妻令如山,真不是說假的。當朝天子、開國皇帝,也只好摸摸鼻子,替自己五弟說點好話,「老五這一路上肯定夠累的,別太為難他。」

「我有分寸。」

太座都說她有分寸了,他能怎麽著?讓宮女伺候皇後回坤儀宮安歇著,直到她走遠,東方長空才揮手讓錢公公宣颲王覲見。

東方逐風來到禦花園——夜涼如水,冰壺懸夜月,宮奴們全提著宮燈在一旁伺候,熏香和百花環繞,這兩夫妻還真是好興致!可他卻只見到東方長空,另一邊的椅子空著,碗筷早讓宮女撤走了。

東方逐風仍在疑惑,東方長空已經換上爽朗坦蕩的笑,「還沒用膳吧?坐吧。」他示意宮女給王爺倒酒。

「娘娘呢?」

「她身子微恙,在坤儀宮靜養,朕想讓她好好休息。」東方長空一臉嚴肅,大有「不讓她休息,就是跟老子過不去」的威勢。

東方逐風才不信大嫂病了,他大哥會有心思一個人在花前月下大口吃肉喝酒!

但如果東方長空要裝傻,誰也拿他莫可奈何。東方逐風只得道:「既然皇後鳳體欠安,那麽臣弟想紅葉也不該繼續叨擾,臣弟這就將紅葉帶回家,請陛下代臣弟謝過皇後這兩個月來的照顧。」

東方長空笑著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很慢很慢,慢到東方逐風都懷疑大哥是故意的。良久,他總算吞進所有食物,才道:「就是因為容兒在病中,更需要紅葉姑娘幫手,宮裏不怕多雙筷子,不用客氣。」

這確實也在情理之中,但東方逐風就是不高興。「那麽,臣弟想見紅葉一面。」

今晚不能團聚,那至少讓他看看她好不好,和她說說話吧?期待落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東方長空又塞了一大口肉進嘴裏,細嚼慢咽。

他娘的!東方逐風完全不記得他家大哥哪時吃飯這麽講究來著?

「這樣吧,」直到那塊肉總算吞進肚裏,東方長空打了個飽嗝,長長地嘆了口氣,在東方逐風額上冒出青筋時才慢悠悠道:「紅葉姑娘忙了一日,也累了,稍早才下去歇著。我讓宮人去請她過來,不過可能沒那麽快,你要不要……先吃飯?」

然後他又皺眉,「你瞧你邋遢的,雖然說小別勝新婚,但你這模樣也太難看,我看用完飯你回去休息,明兒個再來吧。」

東方逐風雙目直直盯著大哥,似乎想以深沈的註視與壓迫人的氣勢逼得他自露馬腳。但東方長空有這麽容易對付,就不是東方長空了。

「你不會想收了紅葉做妃嬪吧?」東方逐風的口吻陰惻惻的,宛如來自幽冥地府。

「噗!」當朝天子一口烈酒噴到桌上,還嗆咳了起來。東方逐風只是沒良心地冷眼旁觀。

「你這家夥……」東方長空沒好氣,差點想打開天窗說亮話。但想著妻子的交代,只好道:「省了你那些嫉妒吧,容兒讓你見紅葉姑娘時,自會讓你見她。」他取過錢公公遞上來的黃金剔牙簽,悠哉地剔牙。

意思是,他這麽做就是為了拖住他,帝後壓根沒打算在今夜就讓他見紅葉。

東方逐風日夜兼程趕回京城,越接近京畿,想盡快回到紅葉身邊的想念就越劇烈,好不容易終於進城,以為能夠好好慰藉這兩個月來的相思,卻一波三折,頻頻遭遇刁難,疲憊讓他再也壓抑不住火氣地爆發出來:「你別以為我不敢……」

「朕相信你真的敢。」東方長空只是坐正了身子,定定地直視著他道。

他們兄弟幾個真是無拘無束慣了,若不是他開口說了那句話,打斷了東方逐風將沖口而出大逆不道的無心之語,難保未來沒有那一天,有心之人要在他們兄弟之間挑撥離間,舊事重提,告上那麽一狀,帝王之家,沒有心存僥幸的餘地啊!

東方逐風抹了把臉,他知道兄長包容了他什麽,也知道兄長再一次阻止他的魯莽,可當下真是郁悶極了,忍不住賭氣地抱胸不語。

東方長空嘆口氣,「這事就算你大嫂不幹涉,傳到娘耳裏,你一樣不會好過。兩年來都由你了,欠下的終是要還的。還是回去好好歇著,明日把你自己打理好了,再進宮來……」說到這兒,他搔了搔濃密的眉毛,其實就算到了明天,他還是不會拂逆容兒的意思逼她見老五,難不成明日他們哥兒倆又要在禦花園大眼瞪小眼?

不過,至少讓老五先回去,這副累慘了的樣子,也許可以稍稍讓女人家心軟,但無論如何他確實得養精蓄銳,才能追著紅葉到應州去——為了不讓他真的瘋了似的立刻追出去,瞞個幾日是必要的。

他怎麽著?東方逐風一陣惱羞,「大嫂這麽關心弟弟的家務事,看樣子娘教得真好,東方家管家婆的傳家衣缽可以一代傳一代了。」他語帶嘲諷地道。

憑什麽不讓他見紅葉,他是虧待紅葉了嗎?他可沒有下屬、沒有鄰國的國君硬逼著他納妾,逼得原配想委曲求全、相忍為國呢!好意思說他?

東方長空也不高興了。對容兒不滿,就是對他不滿!

「有種這話你當爹的面前說。」他不打斷這孽子的腿才怪!「還有,咱們家老五還沒娶媳婦,你這算哪門子家務事?」東方長空露出白牙森森,冷笑道,「紅葉不是奴籍,而是良民,跟你東方逐風非親非故,她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嚴格說起來,紅葉還是容兒身邊的女官,老子不追究你把容兒的女官帶走兩年,你小子倒有臉來跟我說容兒管你的閑事?」越來越想念在衡堡的日子,兄弟間有事談不攏?到校武場痛快打一架!東方長空覺得好久沒打架,真是渾身不舒服。

東方逐風瞪著兄長,說不出話來了。

好心安撫弟弟,替他說好話,還被惹毛的東方長空有點不爽快,決定回坤儀宮抱媳婦,省得被這王老五氣死。

哼哼,有人沒媳婦可抱,悲憤了吧?難過了吧?活該!

「朕也要休息了,你退下吧。朕體諒你辛勞,該稟報的,明日你精神養好了再來稟報。」

「大哥!」東方逐風發動溫情攻勢,希望大哥可以心軟。

現在會叫大哥了?東方長空雖然被弟弟惹毛了,仍是道,「我不可能逼容兒跟你妥協,最多就是替你說說好話。你也不要怪容兒,別忘了,你離京之後,紅葉姑娘唯一能商量和說心事的對象就只有你大嫂了,是你把她孤立至此,你大嫂會心疼屬下,心疼妹子,也是情有可原。我勸你回去好好休息,精神養足了,再來想想怎麽求得原諒,在這裏跟我討價還價是沒用的。」

總歸一句話,他這妻奴不是叫假的,得罪他媳婦的王老五快回去洗洗睡吧!

務必把媳婦交付的任務辦妥,這是東方長空一直以來認為一個男人對來家裏那口子最起碼要做到的事。十多年前,兩人剛成親那時,他實在算不上好丈夫,但至少這點一直是很堅持的。

他回到坤儀宮,大有討賞的意味,但見蘭蘇容似乎是鐵了心想讓老五吃吃苦頭,他當下也不願再拿這件事惹得她不開心了。

當然,這表示接下來數日,東方逐風都得由東方長空攔住。

這有何難?東方長空不只擅長扮黑臉,還很會打太極。

簡單地說,老大有事,弟弟們服其勞嘛!

於是這幾日,就見東方家幾個兄弟輪番去找東方逐風,哥倆好話家常,若是有兩頭野獸因此打了起來,還鬧到各自帶著副手到城郊軍營,雙方人馬較勁,那絕對不是意外,對那群蠻子來說是日常。

每個兄弟各纏一天,纏了三輪,到最後一輪的最後一日時,老七搗著一只被揍黑的眼進宮哀求大嫂行行好,再拖下去要死人啦!

他就要當新郎官了,不要讓他頻頻吃癟行嗎?他那武林第一高手的準媳婦,看著他被哥哥揍得渾身是傷,不只沒安撫他,還取笑他。

嬌貴無雙的小王爺心都碎了一地啊!

蘭蘇容放下茶盞,心裏盤算了一下,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便道:「好吧,南宮家的幾位家主也都到京城了。把老五叫進宮,南宮家我點名的那幾個,也一並宣進宮來吧。」

該算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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